站在"天界桥"上往下一瞅，嚯！这护城河宽得能跑航母，190米的河面像条碧玉腰带，把整个小吴哥搂得严严实实。导游老陈叼着棕榈叶卷烟直乐："知道为啥这石头城四百年没被丛林吞喽不？就凭这水库似的护城河，野树根想爬过来都得先学会游泳！"

穿过250米长的石桥时，几个穿金线筒裙的柬埔寨姑娘正倚在蛇神栏杆上摆造型。阳光透过九头蛇石雕的缝隙，在她们琥珀色的皮肤上洒下斑驳光影，活像古壁画里的飞天仙女下了凡。"咔嚓咔嚓"的快门声里，有个扎马尾的姑娘突然冲游客眨眼睛："拍张照一美元，附赠蛇神祝福哦！"这生意经念得，连千年前的守护神都成了拍照道具。

三层台基像巨型生日蛋糕似的叠上去，每层回廊的浮雕看得人眼晕。老陈拿激光笔往墙上一照："瞅见没？这整面墙雕的都是搅拌乳海的神话，88个阿修罗和92个天神抱着蛇王较劲呢！"定睛细看，那些纠缠的肢体在夕阳里仿佛真扭动起来了，有个阿修罗的獠牙上还留着五百年前鸟雀的粪便——时间在这座城里简直像被施了定身法。

最绝的是中央圣殿那五座玉米穗似的宝塔，远看像巨人并拢的手指头。攀爬"爱情梯"的韩国情侣正卡在半道，姑娘的韩式半永久眉毛都快吓飞了："欧巴这哪是楼梯，分明是攀岩墙啊！"75度的台阶窄得只能侧着脚，当年吴哥工匠怕不是按猴子的脚码设计的。等哆嗦着爬上去，整个吴哥窟突然像沙盘模型似的摊在脚下，丛林在远处绿得发黑，活像随时要扑过来的巨浪。

回廊转角处蹲着个刻浮雕的老匠人，他手里的凿子正给新补的飞天像勾衣褶。"老祖宗留的图纸早喂白蚁喽，"老人把凿子往椰子壳里蘸点水，"现在全凭手感，就像给千年老树接新枝。"他脚边散落的石屑里混着几粒红色沙粒，和十二世纪采石场的料子一模一样。

底层的战争画廊前，法国老头举着放大镜贴墙移动："瞧这弓箭手的肌肉线条，比卢浮宫的希腊雕塑还生动！"忽然他惊叫起来——在某位战士的盾牌缝隙里，赫然留着半枚指纹，可能是某个偷懒工匠八百年前抹泥灰时按上去的。这比任何史书都鲜活，仿佛能听见当年工棚里的笑骂声。

日落时分，护城河突然变成熔化的黄金。卖棕糖糕的小贩推着自行车沿河吆喝，车铃铛惊起成群蝙蝠，黑压压地从塔尖掠过。有个穿袈裟的小和尚趴在第三回廊画速写，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，把九头蛇栏杆描得像跳街舞的潮流青年。他师父在旁边念叨："画神像要庄重..."小和尚头也不抬："佛祖当年不也是活人嘛！"

当最后一缕阳光钉在中央塔尖上时，整座建筑群突然活了似的。砂岩从浅灰变成蜜糖色，又渐渐转为紫红，仿佛众神刚刚集体小酌了红酒。游客们举着手机乱窜，像在捕捉逃窜的晚霞。穿花衬衫的摄影导游急得直跺脚："别光拍剪影啊！注意看塔尖和倒影组成的莲花——人家古人修这角度是让你看水中佛国的！"

夜色漫上来时，护城河里的星子比天上还亮。夜市摊主们支起煤气灯，烤香蕉的甜香混着香茅草气味，把千年神庙熏出了烟火气。卖石刻复制品的小伙正用手机看泰剧，摊位上十美元一个的"迷你巴扬寺"堆得像积木。历史在这座城里从来不是标本，就像那棵把神庙抱在怀里的木棉树——树根温柔地撬开石缝，却又替人类托住了摇摇欲坠的文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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